面前是一座碧瓦楼台,煞是壮丽,上面亦有三个金字:森罗殿。
到了到了,马上就要见阎王了------
其实我挺不愿意见到这人的,但我还是提了提大裤衩,正了正拖拉鞋,捋了捋七分头,挺胸拔背,翘臀收腹,昂首阔步地踏上了正殿的台阶。
步入殿中,放眼四望,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:只见这个足有八百平米的大殿里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,好不热闹。互相打招呼的、窃窃私语的、自我介绍的,还有哈哈大笑的、哭哭啼啼的、冷眼旁观的------
我踮起脚尖,朝正中望去,只见一人头戴冲天冠,身披赭黄袍,方脸阔嘴,凤眼蚕眉,看上去很是威武。
他正坐在一张大木案前,不时地从面前堆得小山似的卷宗里抽出一本簿子,双手翻开不停查阅着。又时不时侧过脸来跟旁边站着的一个神情猥琐的家伙说着什么,从他紧锁的眉头,铁青的脸色可以看出,他心情有点糟糕。
这人,想必就是阎罗王了。
我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,于是就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蹲了下来。
这时,旁边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递了支烟过来:“来一根?”
我赶忙接过,道了声‘谢谢’。
这男人穿着白衬衫,打着蓝领带,白净的脸,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小眼镜,左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黑色钢笔。
我打量着他,好奇地问:“怎么来的?自杀?”
按我的惯性思维,衣着这么光鲜,一定是有备而来的。
“切------”眼镜男首先表示了不屑,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,神情似有不甘,他猛吸了两口烟,这才缓缓道:“雷劈的。”
“哦?”我立马起了惺惺相惜之意,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要早知道会遭雷劈,我他妈还不如自杀算了。名声多难听啊,我刚飘起来那会儿,就见一帮孙子围着我的车指指点点,七嘴八舌。有的说‘这小子一定是撬了寡妇门’,有的说‘不,肯定是挖了绝户坟’,有的说‘八成是搞基的’,还有几个熊孩子朝我烧焦的身体扔石头,吐口水------”他一边说,一边把烟屁股使劲往地上戳。
经过进一步交谈我才明白:眼镜男是临台市体委的,今天是代表单位去出席一个项目签字仪式,车到目的地停下,他刚伸出一只脚,探出半个头就遭了雷劈,目标是他头顶正中那个旋儿,毫厘不差。
忽然间,一个声音幽幽道:“哎,生有何欢,死又何惧------”
我抬头一看,一个身穿粉红色婚纱的、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面前,我赶紧站起来,抢着说道:
“等等-----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来的。嗯,你应该也是被雷劈的------对,你一定是在下婚车的时候被雷劈的。”
话说我是一个懂得举一反三的人。有了眼镜男那事的判断失误,我知道考虑问题要有多种角度,甚至还要运用逆向思维。
“切-----”婚纱女眼里满是鄙夷,然后一分骄傲九分哀怨地说道:“我是自杀的。”
我九分颓丧一分好奇地问:“为什么?”
我是真的特崇拜那些自杀的人,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,让他们勇于放弃那多彩人生,缱绻红尘,毅然决然走上不归之路,这需要多大的勇气。
视死如归的是英雄,苟延残喘的是懦夫,如果要我选择的话,我当然是义无反顾地选择------苟延残喘。
“活着太没意思了。”婚纱女顿了一下,继续幽声道:“我老公对我不太好,结婚两年来,他几乎就没在家呆过,他外面有人了。偶尔回来一二次,就是要钱,不给就打。”
啧啧,这也叫‘不太好’,这都典型的家暴了,我义愤填膺道:“你告他呀!让他去坐牢。”
“那样我就更见不到他了,其实要那样,我宁愿他打我。”
看得出来,婚纱女是爱她老公的。
这时,眼镜男忍不住说道:“他不爱你当初为什么跟你结婚?”
“我开始以为他是爱我的,后来才知道,他看中的是我的钱。我开了几家服装连锁店,家境原本还是可以的,这两年全被他糟蹋光了,那几家店也变卖了。此后,他也就再没回过家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自杀了?”我还是觉得有些不明白,婚纱女虽说不上是绝色美人,但身材、皮肤、五官长相样样都很标致,绝对称得上是‘白富美’了,这世上还有这么不长眼的男人?
“你老公他-----他那外面人------”
不等我说完,婚纱女笃定地说:“那女人我见过一回,长得很普通,又没有工作。”
“那为什么会这样?”凭我有限的跟女生交往的经历,这实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。
“我也不知道,但他以前说过我没有女人味------”
这‘女人味’是个什么味,我向阎王爷保证,我真不知道。这绝对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概念,难为她男人竟有如此高的文字造诣,用上了这等神鬼莫测的字眼,看来绝非泛泛之辈。
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,我重新把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。呃,你还别说,尽管这女人全身上下没一处长得不规范,但就是缺少那么一点什么------韵味?
也许是吧,对于描绘女人,我向来是词穷的。总之,你可能看她顺眼,但就是不会对她动心。
婚纱女看我们盯着她看,大概觉得该给我们演绎一下她所理解的女人味,只见她一只手从我面前划过时停顿了一下,可能觉得少儿不宜,最后落在了眼镜男的肩膀上。
她一手叉腰,然后翘臀,撅嘴,头发轻轻一甩:“你说------人家有没有女人味嘛么么哒?”
眼镜男大概为表示慎重起见,还凑近鼻子嗅了嗅,最后扭扭捏捏道:
“这个------不好说。”
婚纱女白了一眼他,突然侧过身来,双手死死掐住我脖子,使劲地摇晃:
“说!女人味是什么样子的?你个小白脸,一看就知道跟那个天杀的一个德行,你说!你会不会打老婆?会不会?会不会?会不会------”
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,我躲也没处躲,我藏也没处藏,豆大的口水往我脸上洒呀咿呀咿得儿喂------我招谁惹谁了我,我长个小白脸我容易吗,我是‘天杀的’我承认,但跟你男人一个德行我觉得冤。
我双手用力掰开她的手,脸色乌青地说:“咳咳,大姐-----我-----咳咳咳------我没怎么------结过婚------”
婚纱女愣了一下,眼里的血丝渐渐消褪,她放开了我。
我知道,她刚才是魔怔了,一定是把我当成她老公了。不过,就冲她刚才的表现,那个‘有没有女人味’的问题本来还可以商榷,现在铁定可以下结论了------
婚纱女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,可我看出来她笑得很凄惨,只听她说:
“我现在恨他了,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他,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!我要他把欠我的,全--部--还--给--我!”
霎那间,一股浓黑的怨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,缠绕着她,久久不肯散去------
“问财运,问婚姻,问吉凶------知生,知死,知贵贱。姑娘,把你手拿过来,我给你算算下辈子会遇上什么样的男人。”一个戴墨镜的小老头坐在地上冲我们招手,末了又补上一句:
“这次是免费的哦。”
我一下乐了,向眼镜男要了一根烟,蹲下来给老头点上,说道:“大爷,您给我算算。我叫楚欢,生辰是------”
“不用生辰。”老头打断我,捏着指头念念有词:“我已经算出来了,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,劫数难逃死定了。”
我说:“您可真是高人呐!算得真准,晚辈我佩服得五体投地。”
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。
我笑道:“大爷,您怎么会来这里?”
“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?”老头见我问得蹊跷,反问道。
我朝他身边挪了挪,说道:“您不是会算吗?”
老头一下局促起来:“这个,这个------唉,人算不如天算。想不到给人算了一辈子命,今天出糗了。”
“没事大爷,想开点。呃,你们那玩意儿到底准不准呐,就是那个什么血光之灾呀,化解呀什么的?”
老头严肃地看着我:“年轻人,做人要厚道------看在你给我敬烟的份上,这么跟你说吧------唉,准不准的你不都看到了吗。”
“那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来的?”我出手在空中划了个Z字形,嘴里‘啪’了一声。
“那也是我的命,应该的------不过,据我掐算,今年是卯日冲亥,岁犯太阴,天道要大变啦!”老头忧国忧民忧苍生的神情,还真让我有点感动。
我安慰他道:“您老就别替后人发愁了,咱们都已经作古了,操那份闲心干什么。”
“不应该是这样的,你看着吧,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。”
我岔开话题说:“这里这么暗,您还戴个墨镜,看得见吗?”
老头把墨镜一摘:“嘿,你还别说,自从遭了雷劈,这手也不酸了,眼也不花了,老寒腿也不犯了。”
我心说这都哪跟哪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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